◎小面
安贫，也许是一种怯懦，可是我们都不再年轻……
今年雨水多，整个七月都在下，八月了还在下，很盼望秋高气爽的日子。
怀着这样的念想我去睡觉，窗外似乎有雨，顾不上，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醒了，我被一种美妙的声音敲醒了。叮叮当当，叮当叮当，叮当当当，窗外有钢管做的方形护栏，框架是实心的钢板，纵隔是空心的钢管，雨敲钢窗，在钢板和钢管上奏出不同的声响。
秋雨如丝如缕、如线如鞭，力度不同，大小不同，角度不同，敲出的声音也不同。护栏上满是花盆，陶土的、瓦罐的、塑料的，满的、半满的、空的，盆中有花，带叶的、带果的、带花的、带刺的，这林林总总，在秋雨的敲打下，奏出天籁般动人的音响。
钢琴是钢，钢管也是钢，手指是手，雨点也是手，天与地合作，雨与窗携手，奏一首天荒地老。都说音乐是世界的，这叮叮当当的美妙，我不懂，但我心向往之。起身，窗子开了小半个，临睡前忘了关，这才让小夜曲溜进来。爱人在酣睡，隔壁小儿打着小呼噜。我悄悄掩上房门，走到客厅来。
客厅很大，与厨房相连，客厅和厨房外的护栏更大，像两台隔空相望的巨大钢琴。我把两边窗户全打开，夜风对流，霓虹在远处闪烁，雨敲钢窗的声音哗然响起，由刚才的小夜曲变成大型演奏会。
叮当、叮当、叮当，风声雨声钢琴声，我的耳朵有福了，立在窗前、蜷在沙发上，最后席地坐在软软的垫子上，我以我喜欢的姿势仔细聆听，万籁俱寂，唯有琴声，无人打扰，无事打扰，前无起因，后无终点，我成了永恒的我。
孩子小的时候，不会有这样的夜晚。身体生病的时候，不会有这样的夜晚。甚至前几天，也不会有。
前几天，得到一个信息，亲戚要自建一处厂房。我们夫妻都是建筑人，他来询问，丈夫动了心，我们来承建，亲戚可以放心质量，我们也可以得到应有的利润。
这是一笔不小的钱，可运作起来，操碎了心。还没有开始，我就心慌意乱，雷打不动的午睡都睡不着了，人像吃了兴奋剂，激动得全身都通了电。
晚上，带电的我遇到丈夫，他低头深思，像个绝缘体，思忖良久，决定不做这件事。太累了，我们身体吃不消，太操心了，不是我们想过的岁月静好。他这边一决定，我立马放松，头挨着枕头就睡着了。
安贫，也许是一种怯懦，放在年轻人身上简直是一种罪过。可是我们都不再年轻，对物质与金钱的欲望淡到可有可无。人人羡慕那位身家贵重的亲戚，哪里知道人家操的什么样的心，受的什么样的苦。
关窗、睡觉，把这美妙的钢琴雨留给那些不眠的人，我，享受过了。
